什么郎都可能拉 但想写的基本写完了
客服@禅修市民小鹿

[哲凡]春风为何唤醒我-25

-25

 

别墅的门为这个家的另一位主人打开了。贾凡穿着他墨绿色的丝绸睡衣,面色平静地站在楼梯上。李向哲自下而上地看他,看着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人,觉得自己在走向一场命运的审判——无论他将得到什么,那总归都会是个答案。

 

卧室的样子没有大变,除了新添置的地毯,还有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。他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陆宇鹏和高杨,但显而易见,这个曾经只属于他和贾凡的家里,有了别人的痕迹。他要抹去这些痕迹吗,他能抹去这些痕迹吗?李向哲突然想到一个哲学性的名词,“存在”。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,它们就在那里,永远在那里,不会因为你拒绝承认就消失掉。贾凡也是这样的一间屋子了——这个比喻让李向哲的心脏立时抽痛起来。

 

他并不是没有过愤怒,但早已失去了质问的资格。回国之后他每天都要问自己为什么,为什么一无所知,为什么毫无察觉,以及,为什么伤害。李向哲已经无法真切记起机舱洗手间里那个瞬间的自己,不知道那个被复杂情绪冲昏头脑的人到底准备做什么,也无法回答贾凡的问题,但他毕竟没有真正地走到那一步——这或许使他还拥有一些争取缓刑的余地。

 

这不是回国后李向哲第一次见到贾凡——他在后面一排的位置,陪贾凡看过了方书剑的音乐剧——但是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。有些夜里他差点偷偷地潜回这座房子,他不想做任何事,只需要确定贾凡还好,不然他会因为自己的想象而发疯。但是他不能,他已经承担不起任何违背贾凡意愿的风险。所以仅仅一个背影都让他满足,远胜他十五岁时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——那会儿他并不需要保护什么,父亲教给他的哲学是不择手段的夺取。贾凡瘦了很多,肩胛骨将家居服撑起突兀的两块,李向哲没有立场请他转过来看自己,事实上他差点没有把握贾凡还愿意见他。所以他决定先讲最重要的那句话,“对不起。”

 

他不说这对不起从何而来,贾凡也没有任何反应。其实李向哲知道仅仅这一句话没有任何意义,他和贾凡之间横亘着太多落空的承诺,是打在他脸上的一个个响亮的耳光,事到如今他终于意识到他的过往经历是如何塑造了他,他的确逃离了许多上流社会的弊病,却仍然是一个自大狂。他比贾凡更不知道什么是逆境,什么是无能为力。而现在他终于遇到无法用金钱和数学解决的问题。

 

但是他可以为了贾凡做一切。这一次,他终于有底气说一切。

 

 

空气又凝固成实质,李向哲无法搅动它,但贾凡可以,而他也最终愿意。李向哲看到他衣领下瘦削的锁骨,被唾液沾湿而显得红润的嘴唇,翕动的鼻翼,然后是眼睛,夜风里深湖般的眼睛。一切都消失了,剩下的只是一个念头,他想要拥抱他的念头——不顾一切。

 

然而贾凡问他,“哲哥,这是你想和我讲的第一句话吗?”

 

李向哲不明所以,迟疑地点头,“……是。它很,它很重要。”

 

“是么?”贾凡看着他,慢慢靠近他,像冬眠之后刚刚出窝的某种小动物。他的眼睛逐渐亮起来,几乎就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样子,那会儿李向哲开着仆人们用的吉普车去茱莉亚,走正轨程序旁听贾凡班上的公开课,陪他在学校餐厅里吃意面和巧克力可颂,强迫自己的味觉失灵并忘记近期的减脂计划。他不是没有这样自降身价地追求过什么人,但在贾凡面前他感到忐忑——贾凡看上去并不缺少任何东西,不缺少任何他过去可以轻易给予情人的东西。钱,地位,“李向哲”这个符号可能带来的任何世俗荣耀,在艺术的形而上的追求下显得毫无意义。但爱又为什么是索取?他那时候第一次体会到“得到”。贾凡在夕阳下很兴奋地讲给他《维特》,讲思之如狂和爱而不得,李向哲并不十分明白,但觉得自己正看见一个崭新的世界,如临曼哈顿悬日。

 

而现在,贾凡只是看着他,语调柔和得像一场梦,“可我想和你讲的第一句话是,见到你的这一刻,我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。”

 

他主动向李向哲伸开双手,尽管,李向哲无法忽略他被自己抱住时,并非出于快乐的颤抖。

 

 

厨房里的备餐桌旁,高杨正持续不断地往咖啡里扔方糖——白色餐布上到处都是溅出的浅褐色液体。陆宇鹏无动于衷,继续规律地搅动要被用来做提拉米苏的奶油。“你说他们会和好吗?我们会无处可去吗?”陆宇鹏实在不明白他的担忧,“你有家呀,你不会无处可去的。”

 

“所以你觉得他们会和好?”

 

“我尊重贾凡的决定。”

 

“你不叫他‘贾先生’了?”

 

“不是只有你在这儿么?”

 

 

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,但也没有太久。是贾凡先挣开,抱着胳膊,坐到床沿上去。李向哲审慎地看了他一会儿,才拉过沙发,坐在他面前。

 

一阵不应当却没有人舍得阻止的平静。

 

他们当然是相爱的,即使是贾凡都无比确认这一点,不然何以解释他们为什么现在还在为一个圆满结局而做努力。但那爱又是狼狈的勉强的千疮百孔的,永远摇摇欲坠,永远在冬夜里透着风。如果,如果我们都去找一个新的开始呢?去认识一个完全不知道我们过往的人,去开始一段新的没有芥蒂的关系,是不是更有意义?贾凡这样去问李向哲,然后被迅疾地按住手腕。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,李向哲声音很低地讲,我不要,我不要去找别人。

 

贾凡不说话了,只是看着他。过了很久,李向哲问,你真的想我这样做吗?

 
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贾凡跪下去,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,十分疲惫地开口,“可我们至少应该做一些尝试。”

 

“……那好。”李向哲俯下身,和他仔仔细细地接吻。单薄的字句飘落在唇齿间,“如果这是你想要的,那我同意。但是在那之前,我们应该有一个清晰的结束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我想知道,我到底亏欠你多少。”

 

贾凡因为这句话而僵硬了一下。他直起身来,很轻地摇头,“……都过去了,你没必要背着它们生活。”

 

“可你也背着它们不是吗?”李向哲身体前倾,捧着贾凡的脸,用拇指去擦他的眼泪,“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结束,就让我带它们走。”

 

“这样才是真正的两清。”

 

 

贾凡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,发声对他来说似乎是件极困难的事,“……你还想,你还想知道什么吗?”

 

李向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这个句子而流下泪来,而这使他的真实意图暴露无遗。他跪下去攥着贾凡的手,颤抖地吐出一些仿佛在砂砾上磨过的字,“你愿意对我讲出来吗?我想,我想知道一切。”

 

 

他们终于磕磕绊绊地聊起那个冬天,从潦草回复的消息开始,从走错了的酒馆开始,从……从贾凡独自赤身醒来的时候开始。贾凡实在讲得很艰难,慢慢蜷到李向哲怀里,有些时候只是哭,伴随着颤抖和干呕,但更多时候,他在努力地陈述——痛苦,耻辱,甚至是恨——如果张超在场,这会是他最想看到的场景。然而这对李向哲来说却是一场噩梦,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将贾凡推向地狱的那只手,而他本应该救他。他们一起掉进那片深海里,没有光,无法彼此触碰,更无法彼此拯救,可李向哲最终还是抓住了最重要的那根浮木——至少,贾凡选择了活下来。

 

所以他才有挽回错误的机会。

 

我怎么还能责备他的隐瞒?受害者有权利做任何决定,任何。

 

 

“……这就是一切了。”回溯到那场失败的音乐会,贾凡终于失去力气,靠李向哲揽着他的腰背才不至于倒下。李向哲没有立即说话,他抱他抱得很紧,像在陡峭的山壁上抓一根藤。贾凡觉得疼,又对这疼生出奇异的依赖,他很久没这样觉得自己是活着的,所有感官敏锐地张开,以至于他能捉到李向哲若有似无的抽气声——他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抓他的脊背。后来他才知道,那时候那里有着新鲜的交错的鞭痕。

 

“不,不是一切。”李向哲略微松开他一点,下巴松松地卡在他肩上,“你没有告诉我,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回纽约。”

 

“我……”

 

“你不必维护我,也不必维护她。他们是我的生身父母,我理应感激,但你不在这套道德体系里。我母亲的大半人生都在和我父亲的出轨对抗,所以才想紧紧抓住她的儿子,但你不需要为此负责,这也不是她可以随意折辱你的理由。”

 

“很抱歉,我还有我作为儿子的义务要尽,但你和他们已经无关了。什么商业宴会,什么家庭聚餐,你都不用再唱歌给他们听——他们绝不是值得你做声乐普及的对象。我们可以去社区,去福利院,去学校,去歌剧厅,去唱给任何真正珍视艺术的人。那才是你应该歌唱的地方。”

 

然而贾凡近乎绝望地看着他,“可我不能唱歌了,不能……那样地唱歌了。”

 

李向哲向后退开,再一次认真地直视贾凡的眼,“凡凡,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,但音乐是陪着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东西。它绝不是可怕的,它生长在你的身体里。”

 

“或许不是现在,但总有一天,你可以唤醒它。”



tbc.


12月来之前终于还是写完这章了【

挺重要的一部分内容但是一直觉得写得不太满意,不过再拖下去可能状态也不会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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